场景问题是数字经济及其货币体系的核心问题,没有错误的个人选择,只有不完善的“算法”。只有通过不断完善有效的计算,才能确保数字经济及其货币体系的场景不断发生与拓展。
先有数字支付系统,再找“场景”落地,往往是失败的
我们经常听到的故事是,一些开发创新团队“发现”了经济社会中某一现实“需求”,并认为可运用“先进”的数字技术和“创新”的理念,来商业化地满足之。于是,建立起一整套运行良好的包括数字支付等在内的数字社区系统。接下来,便撞上难题:“场景”在哪里?
没有“场景”,所谓的“需求”也就成了镜花水月,可望而不可即。有“需求”,而无“场景”。这一尴尬的局面现实中不断涌现出来。事实上,也根本不存在脱离“场景”的需求。既然“场景”是决定数字创新的关键所在,为什么不先找到或建立起“场景”,再建立数字支付系统呢?
有了“场景”,也不一定发生数字支付或数字货币的创新
经济活动的根本内容是“决策活动”,也就是做出选择。经济数字化,就是所谓的决策数字化,或经济选择的数字化。它要求支付数字化,进而要求货币的数字化。
所谓的“场景”,即可数字模块化的个人经济选择活动。
以商品买卖为例,以往的选择活动是在柜台做出的,支付也在柜台上发生,要么是商品柜台上钱货两清,要么是在收款台付款,在商品柜台上收货,或如超市出口柜台完成钱货两清。电商平台,将商品在网络上陈列以供买家选择,买家选择后做出决策——“下单”,再通过网络实现“支付”,之后线下“收单”。于此,“支付场景”即线上下单,它要求线上支付。美欧电商交易仍然选择银行机构的线上支付,中国则创新出数字支付平台。也就是说,线上支付并非一定通过数字支付或数字货币来满足。
回头来看,脸书推出数字货币或数字支付的商业计划几经坎坷,虽然原因是多方面的,但是先创建数字货币或数字支付体系,而笃定(数字支付或数字货币)“场景”必然随之发生与起舞,是为“守株待兔”式的创新;甚或认为社交本身就是孕育着数字货币场景,也是无根据的臆断。
如果认为脸书可以步同为社交平台的微信的数字支付模式的后尘,也是选错对象。因为,微信支付并不是先于而是后于支付宝发展起来的,电商平台——而非社交平台——的支付事实上决定了数字支付的基础场景。
在美国,以亚马逊为例,在相当程度上依然依赖银行系统的线上支付,线上下单完成后,银行的线上支付普遍而言是唯一选择,并没有发展出中国式的私人数字支付平台体系。
在欧洲,其电商发展大大落后于美国,金融监管当局明确宣称,欧洲没有类似支付宝、微信支付等私人数字支付体系,也无法自我发展出该体系。究其原因,是美欧等银行支付体系的过于强大,阻止了私人数字支付平台的发生、发展。
银行货币与数字货币具有各自不同的“场景”
商业银行所确立的支付体系主要服务的对象是企业,特别是产业革命时代到来后,产业融资须通过银行系统来完成。中央银行的出现,一是满足产业革命条件下无限货币创造的需求,二是满足政府部门的债务融资。所谓银行支付场景是一个物理性的场景,有其窗口、柜台、网点与网络,其流程是物理性的,由大量繁复的规范的制式程序、表格、合同,以及法律法规来确保其规范运行的。银行支付体系的成本是巨大的,企业部门——并其他金融部门的加入——的利润足以支撑银行体系。银行支付需要进入到企业部门等的业务流程,掌握企业支付的商业依据等。银行支付体系过于庞大而沉重,还普遍而大量存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断点与盲区,难以惠及个人支付的方方面面,换言之,个人与企业在享有银行的支付等服务上,存在巨大的落差。
经济数字化之前,银行账户体系是最为庞大的,覆盖最为广泛,但是,已然不能全员覆盖,甚或银行机构本身就排斥全员覆盖,银行机构体系及其账户系统具有物理极限,更存在财务成本的边际约束。
因此,银行账户体系不愿也无法做到“全员、全时、全域”的账户覆盖,并且也做不到普遍意义的“实时”“全额”的支付安排。更为关键的是,银行账户体系只是资金账户体系,简单说,如果不需要办账,就不发生银行账户活动。
这就是说,银行账户活动与经济决策活动之间存在关系,但是经济决策活动并不依赖银行账户。既有的账户体系都是柜台账户,这就是说,账户主体要在柜台台面上作出决策,而不能跨地远程;同时,柜台开放或营业的时间是有限定的,也不得“全时”“全天候”;柜台账户还有开户的门槛,准入是有一定限制的,即便开了户,达不到考核标准,还是要视为“睡眠账户”或“低质客户”而被限制或清除的……
数字支付体系的服务对象主要在于个人,事实上,是银行体系无法提供全员、全时、实时服务的客户群体,也就是说,覆盖到既有普惠金融也难以完全触达的部分。这个部分是基于网络数字基础设施来完成,通过软件程序,即所谓的“算法”来运行的。由此,银行支付体系所能提供给个人的服务,数字支付都能做到,且全面超出,亦即全员、全时、实时、全额的支付,这个全面超出的部分只有通过数字技术才能够实现。
数字货币“场景”的误读
场景不是一个理论概念,场景问题也不是理论问题。既有的货币理论是关于银行货币的理论,其无法回答数字货币的场景问题。正如无法通过铸币流通量来推导出银行纸币的供需关系一样,通过银行货币的供需规律无法推导出数字货币的需求量,否则只是刻舟求剑、缘木求鱼般自欺欺人而已。
场景问题不等同于“货币需求”问题。首先它不同于银行货币的需求问题,数字法币是M0的“替代”,而不得直接视之为M0的一部分,因为其不在既有的货币层次划分的序列。例如,春节期间,拜年红包的数字支付的发生量直接产生了多少“货币需求”呢?也许只能等待数字人民币全面推出运行后,方能给出一个相对合理的推论。其次,数字决策发生后,既可通过数字货币来做支付安排,也可通过银行支付来做安排。当然,更有效的安排将越来越倾向于数字货币;同时,非数字决策,即既有的线下经济决策,还是会倾向于选择数字货币来作相应的支付结算安排。
场景也不是一个通过市场营销或烧钱就可以获得的,更不是一个通过流量导入就可以构建起来的。“流量”是“场景”的派生物,实践中,不能反其道而行之,用流量来创造场景。虽然,某类场景或可带来其他类别的场景,各场景之间存在一定的或然性的联系,但是并不具有必然性。
根本而言,数字经济及数字货币的场景问题,关乎个人选择,是实然的,而非应然的。数字经济条件下,个人选择的丰富性、复杂性、或然性,乃至变化或不稳定性,大大超出了既有经济理论或商业模型中的理性或经验性,实践中,充满了试错的挑战,需要大量的算法实践才能够接近于更精准的刻画与模拟。
事实上,场景问题是数字经济及其货币体系的核心问题,没有错误的个人选择,只有不完善的“算法”。只有通过不断完善有效的计算,才能确保数字经济及其货币体系的场景不断发生与拓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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