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TT:NFT玩家:不曾拥有 我们只是过客

他们来自AI、区块链、数码艺术和赛博朋克等不同领域,鲜衣怒马地汇聚在NFT艺术狂潮中。

2021年3月11日或许是一个可以载入艺术史的日子。当天佳士得拍卖了一位名叫Beeple的艺术家的NFT作品,最终成交价6934万美元。这个数字让艺术圈惊讶,也震惊了全世界。要知道,2015年,印象派画家莫奈的一幅《睡莲》,拍卖成交价也才5400万美元。

名不见经传的Beeple是谁?而所谓的NFT又是什么?各种信息逐渐从区块链圈子发酵,渗透到更广大的人群。在一浪高过一浪的NFT拍卖新闻背后,是一群怎样的艺术家和收藏家在玩耍呢?

3月11日拍卖的这个作品名叫《Everydays-TheFirst5000Days》,底价是100美元,上架十分钟就迅速突破了100万美元,到截止日,价格从1000万美元飙升至2000万美元。让很多参与者惊讶的是,一位神秘买家在最后时刻用接近6000万的价格技压群雄。

而这幅作品的作者Beeple,不久前还是个开着辆二手丰田的设计师。他的真名是MikeWinkelman,从2007年5月开始,他坚持每天创作一幅画,大多是用Cinema4D程序完成的设计草图,主题从粗糙的立方体逐渐转向有敌托邦色彩的未来图景。卖出天价的TheFirst5000Days只不过是他5000个日夜所创作作品的压缩像素图。通过这次拍卖,Beeple一跃成为全球身价第三的在世艺术家,排在他前面的是杰夫·昆斯和大卫·霍克尼。前者数次刷新全球在世艺术家拍卖纪录,后者与安迪·沃霍尔齐名,被称为「英国艺术教父」。

很多人看不明白,传统艺术品拍卖,卖的多半是实物,而Beeple卖的是一幅数字图片。买下一幅可以无限复制的图片,买家是脑子进水了吗?圈内人会告诉你,确切的说,这么多钱买下的不是这幅数字图片,而是一个NFT。

NFT的全称为Non-fungibleToken。就NFT的拍卖而言,买家买到的其实是一种所有权的凭证。如果说「房产证」证明了你在法律上拥有某幢房子;那么,NFT则是通过一种技术方法来证明你拥有某个艺术品的权利。这个权利是被作者认可和授予的,由不可篡改的区块链技术来保证其真伪。一幅画可以被千万人免费欣赏,但这只是一种使用权,而一幅画只有一个所有权,只能由作者卖给买家,买家再转手给下一位。而NFT就是这一所有权的证明。

顺着这个思路,一切有象征意义的符号都可以变成NFT来拍卖。所以,近一段时间,我们看到,从NBA球星的精彩照片到Twitter创始人的第一条推文,从TIME杂志的某一期封面到《纽约时报》的某篇文章,都可以转化成NFT来拍卖。

另一个值得留意的信息是,NFT拍卖大多以ETH来标价,天价成交的潜台词是,买家们大多是加密圈的大鳄,他们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。不过,漩涡中心的Beeple,对加密资产却没那么大信心。拍卖结束后,他立即将所得的加密资产全部套现成美元,在接受《福克斯》采访时,他说NFT的价格绝对是一个泡沫。

中国也有不少玩家在参与NFT游戏,下面是我们采访到的两位艺术家和一位收藏家的故事。

Sleepy:起码我能做得比那些作品好看点

SatoshiNakamoto'sWhimsicalIdeas

TrappedSou

WorldWarIII

Sleepy指着手上的纹身解释说,马蹄莲象征纯洁、永恒,这是他的爱情观。花体字「WRATH」是指七宗罪里的「愤怒」,提醒他用尖锐的眼光观察这个世界。老虎头则是因为他的生肖是虎。1998年出生的Sleepy是个典型的Z世代,在海淀长大,丰台读的大学,说话带着北京腔。

和很多年轻人一样,他的耳机里放着嘻哈音乐。他从小就听Hiphop,初一就开始在学校申请成立Hiphop社团,结果六年过去,到毕业了依旧没有申请下来。上了大学,Sleepy继续申请,但娱乐圈的负面新闻又成了新的阻碍。于是他和朋友们弄了个地下的Hiphop组织,发展壮大,在整个首都经贸大学校园都小有名气。自己喜欢的那几位Hiphop歌手能否被解禁,学弟学妹们能不能成立一个官方Hihpop社团?慢慢的,这些问题他也不再关心。

上大学时Sleepy读的是审计专业,老师上课时跟他们讲过一点区块链的知识,他记在了心里。

首经贸的审计专业是学校的王牌专业之一,又地处北京,每年的就业率和去向都不错。大三时开始实习,他去了一家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做年审工作。这种实习机会对大多数学生来说,是不可多得的机会。但Sleepy体验下来发现,外人看到是这个职业的光环和靓丽,而他感到的却是工作的疲惫,从中找不到人生的志趣。

思考良久,Sleepy觉得,写文章、输出观点能让自己快乐,就扭头去了一家区块链媒体做记者。2020年,由于工作关系,刚踏入职场的Sleepy第一次听说了NFT这个词儿。好奇心重的他,跑到NFT拍卖平台上看了一眼,顿生感慨:「很多人的作品做得那么烂,为什么还能卖出去?」

NFT艺术品是一个新生物,抛开那些繁琐的概念,其制作门槛并不高。很多人甚至拿着一些连涂鸦都算不上的「作品」放到拍卖平台上凑个热闹,而大部分平台方在初创期对艺术家及作品的审核并不严格,自然也来者不拒。

Sleepy觉得自己也能创作,「起码我能做得比他们那些作品好看点。」大学里自学过绘图软件的他,把这些技能捡了起来。2020年9月,Sleepy把自己的第一幅NFT作品挂上了拍卖平台。和那些只能称为表情包和鬼画符的NFT作品一样,拍卖开始后,他的作品逐渐沉入了汪洋大海般的作品库。但Sleepy倒没有多大失望,正如他所说,这只是他的一个兴趣爱好,他并不靠NFT吃饭。

平日里他继续关注着加密艺术圈,这是他工作中需要覆盖的领域之一。

2021年2月,喜从天降,他的第一幅NFT作品卖掉了,紧接着就是第二幅、第三幅。身披代码的蒙娜丽莎、飞在天上的巨大鲸鱼、油画版的中本聪,这些充满加密朋克味道的NFT被买家们一件件挑走。他在NFT艺术家中开始有了排名,也收获了价值数万元的加密资产,这让他的母亲都感到惊讶。

Sleepy不仅制作NFT,碰到喜欢的作品他也进行收藏。「没什么诀窍,碰到可爱的、喜欢的就收藏一下。」他觉得NFT市场未来会像淘宝一样,慢慢开始分化:有高端的、昂贵的奢侈品,也有走量的工艺品。关于NFT的财富效应,他说,「一个人从10美元赚到了100万美元,这是所有人都爱看、媒体爱写的故事。」他并不排斥这些简单粗暴的叙事手法,「我觉得现在NFT需要的是让更多人进来,就像电商平台一样,更多的用户进来,生态才会完善。」

作为创作者,Sleepy认为,NFT只是展示自己创作的一个平台。他并不想靠它赚钱。和大多数陷入内卷困境的年轻人相比,在北京长大的他压力要小很多,「一份不太紧张的工作,有空间做自己喜欢的事,就是我理想的生活。」

3月15日,他发了一条朋友圈,在NFT艺术家里他目前排名1829位,下一个目标是前1500名。

Reva:看到《比特币白皮书》的第一眼,我就懂了

第一次约Reva采访,她婉拒。后来她告诉我,当时她出现了一些焦虑症的症状,就拒绝了所有邀约,回到了深圳的家中。NFT这个新事物大火之后,约她采访、向她请教的人蜂拥而至。「这让我很有压力,甚至有些害怕。」休息了一段时间,Reva选择再次面对这些来自外部的窥探。

镜头里的Reva戴着一条拼色的头巾,大大的细框眼镜让她笑起来感觉有些腼腆。她是客家人,喊自己的父亲却喜欢用北方人称呼的「老爹」,看似简单的妆容中能找到不少小巧的心思,青釉色的耳环,淡淡的眼妆,声音里透着一种少年感,猜不出年龄。

在本就小众的NFT艺术圈,Reva居于更小众的一个领域。2020年8月她正式开始制作NFT,她把自己的创作方向称为算法艺术:通过计算机代码来合成一系列的艺术作品。从事这个领域的艺术家少之又少。9月,她创作生涯的第一幅NFT作品上架,一天后,一位神秘的收藏家以0.5枚ETH的价格将它买走,从此她的作品开始一张张售出。前一阵子,一位同样喜好算法艺术的印度艺术家在推特上联系了她。恰逢中印局势变动,双方一拍即合,决定在艺术领域做一次国际交流与合作。

她到前门拍摄了一些素材,找人多的地方,用人群的喧闹声做音乐。又拍下北京白茫茫的大雪,想和印度自然风光相照映。结果作品出来时,喜欢的素材一个都没用上。她讲这段经历的时候,声音里透着遗憾。而提起她特别想尝试的带有交互性质的艺术创作,比如现场编写代码来控制灯光秀,甚至编写音乐,她则会开心地笑起来。

Reva对创作的追求,来自心底的一股执念。年幼时,在少年宫学画,其他同学陆续离开,她却一直坚守,同批次学生最后剩她一个。幼儿园里,别的小朋友画蓝天白云小房子,她画自己喜欢的日系美少女。老师跟父母告状:「孩子画的人,细胳膊细腿的,得纠正回来。」课上她改了回来,私下里照画不误。

教她的老师曾经问她,要不要去参加艺考。面临小升初考试的Reva并不明白什么是艺考,也没有告诉父母,于是选择了正常考学。上完初高中,父母更关心她的学习,画画也就成了叛逆期的小秘密。

大学的时候她学的是信息安全,和艺术毫不相干,但「区块链」这个词第一次进入了她的世界。信息安全专业涉及到的大量密码学理论,也是区块链技术的基础,这为她后来迅速理解NFT埋下了伏笔。用她的话说,「看到《比特币白皮书》的第一眼,我就懂了。」

画画也从未停止。2008年之前流行「人人网」,她在上面创作了一个名字叫「夏之子」角色,每天都更新一则简笔画,再配上自己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,比如「永恒是由无数个瞬间组成的,但每个瞬间都是永恒的」这样的文字。大学期间,只要是和画画相关的活动和社团,她一个都不落下。

读研时她的美术功底终于发挥了作用,参加中科院的虚拟现实班招生考试,她笔试成绩并不好。面试的时候,她拉着导师浏览她大学时做的一些作品。其他师兄弟都是专注于算法技术和理论知识的典型程序员,做出的模型毫无美感可言。良好的美术功底让Reva的作品一下子脱颖而出。

2012年Reva从中科院的虚拟现实硕士班毕业,在中国电影集团做算法工程师。2016年被称为VR元年,创投资本火热涌入,她加入了一个初创公司做技术开发。VR热过去,找不到落地机会的资本又涌入了AR领域,Reva也跟着改变了自己的方向。做了两年,等到AI成了新的风口,她却选择了辞职,成为一名自由职业者,并想转向艺术领域。

在她看来,如果VR转AR,发展方向还可以说是一脉相承,但从AR转AI,技术上根本说不通。「这种转型难道是正儿八经在做技术吗?我有些失望。」

另外,程序员往往是996式的工作节奏,她每天回家时已是深夜。失去了生活空间的她,只能通过熬夜刷视频来换取掌控生活的感觉,在加班与奔波中,她无法关心工作以外的事情。「我觉得我失去了人性。」

即便算法工程师稀缺,即便有六年的技术开发经验,Reva还是毅然放弃了高额薪水和过去积累的资源。在家里想了一年多,她决定扎入美术领域——她从小就魂牵梦萦的那个世界。只不过,过去它叫美术或设计,而今天它叫NFT艺术。她还记得,1994年《美少女战士》在香港首播,深圳也开始流行日系动漫。正在上小学二年级的Reva去少年宫学画画。父亲问,你能坚持下来吗?她说,我能。

曹寅:我现在的头像是草间弥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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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婷-肤色巴别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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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尘暴笼罩中的北京,散发出某些科幻中的废土气息,而远在西南的大理,则一如既往的碧水蓝天。

曹寅行程匆忙,在一家酒店接受了采访。作为圈子中影响力最大的人物之一,他的头衔不少:某基金创始人、爱沙尼亚央行数字货币顾问、NFT布道者、媒体资深读者……还有一个中文世界不多见的名头——NFT收藏家。

「艺术品有两次生命,一次在创作艺术家那里,一次在收藏艺术家这里。」曹寅说。NFT艺术家们大多醉心创作,而作品上架后能否售出,则需要考虑收藏家的趣味。一个是创作者,一个是摆渡人。

由于对NFT艺术品的深度理解和丰富经验,曹寅深受国内外NFT艺术家的喜欢,一些国外的艺术家甚至只将自己的作品卖给曹寅。「他们非常在意自己的作品被谁拍走,有的艺术家其实根本不缺钱,缺的是能欣赏自己作品的人。」每天都有新兴的艺术家在推特或者电报上私信曹寅,告诉他自己的创作理念,希望他能给这些抽象的作品做一次文本上的解读。

关于NFT艺术品收藏,曹寅初步建立了几个关注方向。在他心中,NFT是关乎艺术史的革新,他收藏的作品都充满着他对美的理解。所以,他的社交账号的头像就成了一个展示橱窗,他会在这里放上自己收藏的艺术家作品。现在的头像是草间弥生,一位日本的传奇艺术家,她的作品中经常出现「波点」,带着迷幻和眩晕,曹寅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。

曹寅出身于金融业,在信达证券工作多年。2015年,国家能源局请他做一个能源行业和互联网模式结合的研究课题。他率先将区块链技术的理念加入到了研究课题中。课题结束后,曹寅和同事开始了区块链创业,后来与IBM合作建立了中国最早的区块链能源实验室之一。

将区块链技术应用到能源领域,这是一个潜力巨大的机会,但时机却太早了。恰逢市场行情低迷,曹寅顺势去了欧洲调研,写书、游学、投资,从柏林到爱沙尼亚,他认识了许多做先锋艺术的朋友,开始收藏加密艺术品。他最爱柏林,觉得那里的艺术氛围很棒。疫情爆发后,人们寸步难行,线上加密艺术吸引了他的目光。

聊到NFT的历史意义,曹寅金句频出,他试图站在人类艺术史的角度去理解NFT和加密艺术的诞生和火热,他认为这是一场范式革命,打破了传统艺术圏金字塔式的层级结构,推动了艺术平权的发展,而成为收藏家就是最好的见证历史的方式之一。

《GreenBottle》是他收藏的一幅作品,由一位尼日利亚的艺术家Osinachi创作。Osinachi既是画家,也是作家,他的作品有同性恋、女性及有色人种等主题,里面的人物往往没有眼睛。

曹寅对这幅作品做了一次深度解读,认为表达酗酒和音乐选择在形成男性行为方面有很深的影响,他还引用了Toxic·Masculinity的「有男子气概」的理念。

「乍一看,Osinachi的作品与另一位非洲肖像艺术家Amoako·Boafo相似。但不同的是,Osinachi创造了一种新的视觉语言,不仅是作品非常罕见地使用officeword和照片拼贴画来创作,更重要的是,抗议和斗争的主题贯穿于他所有的画作中。如果说19世纪的艺术重视美学呈现,20世纪的艺术重视各种复杂性概念的整合,那么新兴艺术时代的集体意识就决定了21世纪的当代艺术应是对身份自由的争取。Osinachi的艺术作品就像他的小说一样:是表达,记录,展示和让人们接触当代尼日利亚与非洲的新方式。虽然他作品人物都没画眼睛,但好似又为人们开启了一扇窗,他的作品可以让我们透过他的视角看到尼日利亚普通人和Osinachi自己的经历。」

曹寅的艺术评论有许多专业名词,这应该是艺术圈和加密圈都向往的一种表达风格吧。当然,他也说过,这都是他的爱好,他的主要身份是数字文艺复兴基金会的创始人,投资与孵化才是他的主业。

NFT到底是一种爱好,还是一种投资呢?曹寅回答,他曾教过一个朋友如何进行收藏,但对方更关心的是能不能有巨大的收入回报。「我从来不觉得这是投资行为,因为我是从个人喜好出发。」

他认为艺术是一件和感性有关的事,投资却需要理性。夜里,线上互助社群中,曹寅说要在上海办一个NFT展览,邀请大家参加。兴奋的艺术家们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,询问起报名要求和相关事宜。曹寅一一回复,草生弥间的头像不断出现,红色的头发分外惹眼。

有人称NFT为「加密艺术」,这是一个行进中的「概念」,关于这个领域的第一本书籍还未出现,也没有历史可以记录。我们看到许多人,从人工智能、区块链、数码艺术、赛博朋克、新媒体等地方冒出来,挤进人头攒动的NFT社群。他们青春年少、才华横溢、衣锦夜行、乐在其中……

原文标题:《NFT玩家:谁都不曾拥有,我们只是过客》

原文来源:司林威正午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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